文 ｜ 魏科（中国科学院大气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）
2023年6月21日夏至日起，新一轮极端高温席卷华北大地，6月22日15时19分北京南郊观象台气温飙升至41.1℃，成为该站历史上第三次41℃以上高温。在北京其他观测站，15时12分，二里庄观测站达到了42.8℃，12时47分北安河达到42.4℃，均创下历史最高。而在北京、天津、河北、山东的广大华北地区，共有17个国家气象观测站最高气温突破历史极值。22日18时，中央气象台升级发布今年首个高温橙色预警，高温天气还将持续数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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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轮高温期间，我国北方地区从西北到华北都受强大的高压脊影响，天气晴热，万里无云；而我国南方地区正处于一年一度的梅雨季，阴雨绵绵，天气凉爽，重庆日最高温不到25℃，上海预报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。这是我国，每年6月中下旬会出现的温度分布格局：北方干热、南方凉爽。
然而近年来，创纪录高温反复出现。2022年6月同期，在6月25日，河北灵寿最高气温达到44.2℃、藁城44.1℃、正定44.0℃，创下了当地的历史记录。
这一样的极端高温天气里，在户外犹如身处烤炉，艳阳之下的街道行人车辆稀少，广场不见人影，媒体称之为“白夜”，确实很恰当。
随着北半球夏季的到来，这样的“白夜”在全球蔓延，2023年4月期间，破纪录的高温席卷了东南亚和南亚。其中4月14日，泰国西北部的达府（Tak）创下了45.4℃的高温纪录，打破了泰国2016年夜丰颂府（Mae Hong Son province）创下的44.6 C的最高温度记录。4月18日，印度奥里萨邦的最高气温达到44.2℃，在那一轮高温期间，巴基斯坦最高温达44.0摄氏度，缅甸43.3摄氏度，孟加拉国41.7摄氏度，老挝最高温度42.9°C，中亚地区的最高温度也达到42摄氏度。
4月的最后一周，西班牙、葡萄牙、摩洛哥和阿尔及利亚等地的高温记录被大范围突破，许多地区的气温比正常高20度，葡萄牙和西班牙4月份最高气温分别达到36.9°C和38.8°C，摩洛哥多地气温超过41°C，阿尔及利亚的气温记录也超过40°C。
到了5月，高温持续加码，5月6日，老挝琅勃拉邦市（Luang Prabang）出现了创纪录的43.5℃的高温，5月14日，泰国曼谷的气温达到了创纪录的41℃。越南北部义安省相阳(Tuong Duong)地区的气温达到了创纪录的44.2℃。值得注意的是，在此期间东南亚多低空气污染严重，严重的雾霾与极端高温叠加，极大的加剧了呼吸系统和心血管疾病的风险。
在六月份华北高温期间，全球其他地方也在经历创纪录高温，例如6月21日，墨西哥新拉雷多（Nuevo Laredo）已连续三天最高温度超过45°C，墨西哥蒙克洛瓦连续三天最高温超过46°C，巴基斯坦诺昆迪（Nokkundi）最高温达到49℃，而伊朗扎博勒最高温达到50.8℃，成为当天全球最高温度。6月22日伊朗巴姆（Bam）最高温度达到47.4°C，伊朗萨拉万（Saravan）最高温45.0摄氏度，内赫班丹（Nehbandan）44.1℃，比尔詹德（Birjand）42.5℃，其中后三个为海拔超过1000米的山地城市，本来应是比较凉爽的城市。我国以“避暑山庄”著称的承德市自6月18日起连续多日最高温也超过38℃。
一个地区极端高温的出现，一般都与当地特定的天气形势有关，中纬度高压脊、副热带高压带所处区域，都是容易出现极端高温的天气形势，这种天气形势的出现有一定的偶然性和随机性，一般是大气环流的非线性过程的结果。然而，极端高温天气反复出现，则与愈演愈烈的全球变暖密不可分。
关于极端天气和全球变暖之间的关系，有一个很恰当的比喻，来自英国科学家迈尔斯·艾伦（Myles Allen），他指出，在掷普通的骰子时，得到最大值6的概率是六分之一，如果你某次掷出6，可以将其归为随机的运气，但是如果掷很多次，出现6的概率远远大于六分之一，这时候就不能将将其归因为运气，很有可能是骰子本身被做过手脚。与几十年前相比，目前出现极端高温天气的频率大大提高，不能归因于随机性的天气形势，而是全球日益变暖改变了极端高温天气出现的概率。
根据2023年4月21日世界气象组织（WMO）发布的年度气候报告，2022年的全球温度比工业化前的1850-1900年高1.15°C，过去8年成为有观测记录以来最热的8年。而根据联合国防灾减灾署《灾害造成的人类损失2000-2019》报告，2000-2019年期间全球的极端高温事件为432次，而1980-1999期间仅为130次，大幅度增加了232%，极端高温的“骰子”已经被人类活动改变了。
根据世界天气归因小组（WWA）的研究，全球变暖在2023年4月发生在南亚和东南亚的极端高温天气事件中起到核心作用，对南亚地区而言，全球变暖让印度和孟加拉创纪录的高温事件发生概率提高了30倍。假如没有全球变暖，东南亚等地今年创纪录的高温事件几乎不可能发生。所以在讨论极端高温事件时，除了特定的环流形势，全球变暖“功不可没”。
全球变暖带来的不光是极端高温，还有的“全件套”的灾害事件。全球变暖带来重要的“湿变湿，干变干”效应，即原本湿润的地区降水会更多，原本干旱的地区会更加干旱；在季节方面，湿润多雨的季节洪涝更严重，干旱少雨的季节干旱更加严重。根据《灾害造成的人类损失2000-2019》，过去20年，洪涝灾害增加134%、风暴增加97%，山火燃烧增加46%，干旱事件增加29%。
“白夜”的蔓延，实际是这些地区宜居性的恶化，在极端高温时期户外活动可能会引起中暑，严重的热射病还会导致死亡。另外，大片区域空调制冷对电力的大量消耗，使得电网承受巨大的压力，这也是事实上的巨大社会风险。随着酷热天里极端高温时长的延长，随着高温日数的逐年增加，长久看来会影响区域的吸引力，毕竟没有人会希望在酷热天气里旅游和从事户外文体活动，与2010年前后我国冬季严重的“雾霾”污染天一样，严重酷热天气将长久影响区域的经济活力。
随着本轮高温期间，华北各省市纷纷发布高温红色预警，高温天气的应急响应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，然而相关的匹配措施还有待完善。各种极端天气的红色预警应该被看做应急的号角，需要各级政府和社会部门全面动员起来，保障弱势人群、户外和高温天气劳动者的合法权益。与高温红色预警一并，应在公共活动中心、政府部门、图书馆等开辟“避暑中心”，鼓励商场、写字楼和商业机构对公众开放，以便户外工作者可以避开正中午最酷热的天气，以降低中暑和热射病风险。
夏至刚过，三伏天气还未开始，2023年的高温天气应对才刚刚开始。而未来几十年，全球变暖还将愈演愈烈，全球温度持续攀升不可避免，改善城市和乡村的宜居性，提高全社会应对极端高温天气的能力，将是一场长期艰苦的战争。
（原标题：三伏未至，“白夜”蔓延！谁动了极端高温的“骰子”？）
